鲁迅笔下的看客形象

所谓“看客”形象,是指鲁迅作品中除了主要人物之外,甚至连次要人物都说不上的一些芸芸众生形象。他们似乎被作者置于事件进程之外,然而又与事件进程相联系,往往以看热闹,作谈资、发议论的面目出现。

导读:从几十人围观下的溺亡再忆起鲁迅笔下的“看客”形象

鲁迅先生是我以前读书时挺恼恨的作家。从小学开始,就接触到鲁迅先生诸如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、《故乡》、《孔乙己》、《药》、《祥林嫂》、《阿Q》等,给我的印象总是懵懵懂懂,如坠云雾缭绕之中。也常责怪课本的编辑们,为什么要辑录这样艰深难懂的内容。

人到中年后,在社会的摩擦中见过很多人,历过很多事,当初课本里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些呆滞朦胧的身影,居然在现实中一一地重影了起来。比如“看客”的形象。

且不说寒风里几十人围观下一朵怒放的花朵凋零,再前塑某楼顶上一朵花儿轻生欲跳,下面众看客中有人起哄:“跳啊,快跳!我脖子都仰疼了!”——这些看客的形象,真能在鲁迅的作品“欣赏”到他们的面影。

无论我曾经对鲁迅有过多么地“不敬”,无可否认的是,他是我国近现代文学史上的巨擘,也是世所公认的新文学运动的伟大旗手。郭沫若称赞他是立在现代文学金字塔尖的人,是毫不为过的。因为,且不看他对社会现象如何地鞭辟入里,对主要人物如何地精准刻划,单单是对那些连配角都不算,无资格上演员表群众演员们——“看客”,寥寥数笔,就将他们临摩得活灵活现,入木三分。从一个侧影就显现了鲁迅先生从事文学道路,力于改变国民性的目的与能力。

描写“看客”的作用。

“看客”一直是鲁迅笔下不可或缺的人物群像,和主次要人物都不在作品中的一个等量级,似乎与事件的发展进程,主角的悲欢离合无关痛痒。但这些“看客”们的一举一动,只言片语,却又紧跟着作品主要人物事件的发展如影随形。他们往往被当作看热闹者,发议论作谈资的形象穿插在事件的进程之中,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通过对这类人物简单的几笔貌似粗线条的描画。一个个麻木不仁、愚昧落后,庸俗无聊、歹毒阴损的人物群像,便呈现在读者的眼前。往往不会使人产生违、画蛇添足之感。能够与作品的主要人物一起共同组成作品的形象系列,起到衬托主干,烘托主题,画龙点睛的艺术效果。最主要的是告诉世人,人物悲剧产生的社会根源,也旨在提醒人们,不觉醒,彼此都会成为对方的看客;麻木不仁,自己也可能就是下一个悲剧的主角。

“看客”的表现类别。

在鲁迅先生的作品中,有各种各样的看客类别,分散在不同的场景环境中。有大场景(如刑场)的看客,在小说《药》等中间有;有小场景的(如坊间酒肆)的看客。大场景里群体看客是众生相,小场所里指长论短的是个体的具像。

1、看客众生相。

鲁迅先生对众生相的描写重点集中于刑场上众人的麻木、愚昧和透着邪恶趣味的欢愉。对杀人的欣赏品评让人读来难掩通体的生寒。看看鲁迅先生是怎么来描述这出悠闲观看枪毙“犯人”的看客的。

①《呐喊》自序中,看客们看到日本人宰杀自己的内胞,称之为俄国的探子时,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别,充当日俄哪一方的间谍均是对自己民族的背叛。他没没有家国的概念,一群麻木的灵魂,为所谓的“英雄壮举”而大声叫好。所以鲁迅称其为“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”。这些“看客”不但缺乏爱国心和民族自尊心,就连最起码的人类同情心也丧失殆尽,完全是“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”。

②《药》中所提及的刑场屠杀是以秋瑾的英勇就义为背景的,刑场上行将就戳的夏瑜是夏四奶奶的儿子,他为推翻清朝统治,解救这个民族和广大人民,最终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。他即使身陷牢狱中。依然坚守革命理想和乐观精神,曾劝牢头造反,宣传“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的”。可无聊的看客们怎么做的呢?

文中是这样细腻而精彩地描写这一群“看客”的:“一阵脚步声响,一眨眼,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。那三三两两的人,也忽然合作一堆,潮一般向前进;将到丁字街口,便突然立住,簇成一个半圆。” “一堆人的后背;颈项都伸得很长,仿佛许多鸭,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,向上提着。静了一会,似乎有点声音,便又动摇起来,轰的一声,都向后退;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,几乎将他挤倒了。”这一系列动态化的场景中,我们可以看出“看客”是何等的愚昧、麻木、落后。他们不只是对革命不支持,连对革命者半点的怜悯都没有。他们看得津津有味,目光中有的只是病态的愉悦和满足,自认为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。这种不觉悟,麻木不仁,是非颠倒的众生相,是对革命者最大的伤害。

鲁迅的可贵就在于,他发现了国民的劣根性,发现了夏瑜或说秋瑾之革命的问题根结所在。因为不拯救灵魂,光拯救身体,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的。

△《阿Q正传》中的一群看客,看的不是“间谍”,不是革命者,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阿Q。看客们兴趣更是高昂,胜过逢年过节的喜庆。如“蚂蚁似的”,阿Q则如打了鸡血般,喊出“过了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”云云,对他大加赞赏,“酒醉似的喝采”“豺狼般的嗥叫”。阿Q的麻木地死去,看客们麻木地喝彩,一群不知所以,昏愦愚昧麻木到骨头里的人。不只是阿Q的悲哀,是一个群体的悲哀。看客们甚至比阿Q还要可怜可悲。

2、看客个体具像。

这类具像化的看客们以愉悦的心态,咀嚼他人的悲伤。没有同情和怜悯,只有好奇与恶趣味满足的后自得其乐或者倍感侥幸。例如这些人:

△《药》中,作为个体的华老栓没心情去观赏刑场,只想从刽子手手里买上蘸有革命者夏瑜鲜血的“人血馒头”去救儿子。这就间接成了杀害革命者的帮凶,而这位革命者是为像华老栓这样的人打天下的恩人。这就是最令人悲哀的地方。

不仅如此,茶馆里闲极无聊的看客们还在谈论着夏瑜的革命行为,竟然理解成不过是在表演,欲博取更多好处。对他因宣传革命而被毒打,不但不同情,还幸灾乐祸。当夏瑜被杀时,却有如华老栓等欲饮其血的恶兽正期盼着他早点被杀,如像我们身边无聊阴暗的看客高喊着“快跳”是差不多的心情。革命者与被拯救者之间的断层,才是麻木不仁之源。

 △ 《孔乙己》中,在咸享酒店里,几个“看客”们洋溢着或幸灾乐祸,或附和着的笑,此伏彼起地对着孔乙己嚷:“孔乙己,你脸上又添上新疤了!”“你一定又偷人家的东西了!”“你当真认识字么?”“你怎么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?”这些话语,冷嘲热讽,夹枪带刺,把他人的不幸拿来当笑料,足见“看客”们的冷漠。

 △《祝福》中,对于祥林嫂而言,儿子的夭折让她痛不欲生,她向众人讲出来只是想减轻心中的痛苦。但无聊的看客们把别人的痛苦当成了他们的欢乐,麻木不仁,毫升人性。

不仅如此,他们因久听阿毛的故事而心生了厌烦,转而对祥林嫂被欺凌后额上的伤疤产生了兴趣,喋喋不休地问起来历,“祥林嫂,你那时怎么竞肯了?”“唉,可惜,白撞了这一下”,语气里的调侃与漠视,讥讽与嘲笑,让人顿感人情淡漠,人世悲凉。

△再来看《阿Q正传》,闲人看客们是怎样拿阿Q来取乐的。一见阿Q头上的瘌疮疤,便“玩笑”他来了。一见面,他们便假作吃惊地说“嗨,亮起来了。”见阿Q怒目而视,他们又发话道:“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。”事情到最后,他们还玩得不过瘾,终将阿Q碰了四五个响头,才心满意足地得胜地走了。

这类看客将自己的快乐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,揭别人的伤疤,咀嚼别人的痛苦,别人快乐与否,则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。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寻得乐子。只要谁有笑柄,有隐私,便极其积极地去发掘追问,不惜动武逼问。听过能让他们一笑后,便又去寻找新的乐点。这种看客的麻木不仁,无处不在。他们的快乐之源便是别人的痛苦与尴尬之点。

 看客们看见阿Q和小D的斗段,一下子来了精神,围了上去,连声叫好,“不知道是劝解,是颂扬,还是煽动。”完全一副煽风点火,推波助澜,不嫌事大的丑陋嘴脸。这些人无善恶是非的观念,只有一副无聊看客的嘴脸。这种人,我们身边无时不在。

 一百年前的鲁迅,就已经对看客们做了精准的定位和分析。但从英雄的年代后,这种看客现象已经很少了。即便是花儿淹没的江畔,绝大多数人也是揪心于生命的丧失。不然,不会有那么多人声讨援救的迟缓。

鲁迅等老一辈致力于改造国民性的巨大成效,不应该在我们这代人被丢弃。勿须再对某播等高山仰止;经过前辈们的努力,正义已藏身于我们劳动人民中,我们已不再是阿Q和华老栓,更不是专揭他人伤疤,以他人悲哀为自己快乐的麻木不仁的无聊看客们。

用我们已端正的世界观,去见义而勇为吧,别为所谓的危险而迟疑了自己的脚步。因为生命只有一次,得失瞬间,争分夺秒,便是救得生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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